周末,带着女儿到滨江的儿童游乐场闲逛。正是午后,阳光照射过来,不一会儿便让人感到微微发热。到了游乐场附近,忽见路边花坛上铺满了小花,红的、黄的、紫的,极为灼眼。带女儿蹲下来细看,花朵宛如蝴蝶。对于植物,我认识不多,只好借助于手机App。一通拍图、识别后,方知这些花原来是角堇。沿着江边望过去,晚樱亦是开得极为繁盛,如雪一般。
女儿在游乐场上,玩耍了不到半小时,便闹着要去乘轮渡。游乐场到轮渡码头,大约有一公里路。我推着她,慢慢地往码头走。这条路,女儿已经走过许多次,路上的风景与设施,其实她都有记忆与印象。不过,春天的到来,让这段路有了别样的风景。垂丝海棠、金鱼草、紫罗兰、紫荆花等,走走停停,一路认花、看花。正沉浸其中,忽然我在一处花坛中,瞅见一抹熟悉的身影——几朵小小的杜鹃花,红得极为鲜艳。
杜鹃花是我为数不多认得的花。孩童时,家在山脚之下,一打开大门,看见的便是青山。往山顶走去,望过去是绵延的丘陵。山村的颜色略为单调,唯有在春天时,会有许多热闹的色彩焕发出来。杜鹃花在春天时,绽放在山中,东一簇西一簇。对于这些花,老家人呼为“石榴花”或“映山红”。那时的我,在山上玩累了,便摘下一大把映山红。一路走,一路把花瓣往嘴里送。我们那边把映山红当作小孩的零嘴来吃了。花朵的味道,似乎是酸酸涩涩的,略带着甜丝。具体是什么味道,我已然记不清楚了。
读书时,背诵白居易的诗句,“杜鹃啼血猿哀鸣”,让我觉得杜鹃花非同寻常。可那时又苦于没有网络,高中又整日在升学的压力中度过,根本就无暇查证杜鹃花的模样。在想象之中,杜鹃花应该是白色的花朵,花蕊之中有点滴的血丝,柔弱的、哀美的。因此,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,我并未将杜鹃花与实物对应起来。杜鹃花对于我来说,更多的是一个文学上的概念。
将杜鹃花与映山红对应起来,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。至于契机是什么,已全然忘记了,只影影绰绰地记得,似乎是在植物园游逛时,看到一两丛映山红,心中雀跃不已,产生了微妙的“他乡遇故知”之感。见花旁立着介绍铭牌,细读之下,这才知道映山红便是杜鹃花。此后,杜鹃花那柔弱、哀美的意象,在我脑中,便逐步消散了。于记忆中,杜鹃是春天时孩童的零嘴。
映山红成为杜鹃花,对我来说,算得上是认知调整。其过程非常微小,似乎并不值得大书特书。然而,只有我自己知道,这种认知调整的背后,自有一番苦辛的心路历程。离家乡日久,其容貌便逐渐模糊。许多本可用方言呼之的动、植物,成为影影绰绰的轮廓。就连它们对应的方言名字,也渐渐忘记。忘记在哪里读过,当一个物件被人忘记了名字,那它们便会消失在记忆中。对于个人来说,它便不复存在。山野里的映山红,绽放如昨,是我一个小小的心愿。(王辉城)